Lavinia

《星期日》

星期日的清晨，六点四十七分，马蒂·巴伦终于加完了班。他把眼镜摘下，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一宿不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清晨的阳光堪堪透过他房间紧闭的百叶窗。风扇在他的头顶发出“吱嘎”的细微声响，此时此刻的波士顿《环球报》总部寂静无声。也因为时间太早，巴伦并没有听到马路对面的学校有任何声响。

神父性侵事件的后续报道仍在进行，波士顿附近的变种人事件也值得上心，编辑部的人在几日前向他递交了科学界转基因农作物的最新研究见闻。最新一个月的《环球报》——现在已经是七月了——需要他来进行统筹，而他在这方面又有近乎偏执的掌控欲。这也使他最近加班得越来越晚。编辑部的每一个人都清楚，马蒂·巴伦这个从迈阿密调职过来的主编是怎样一个工作狂人，噢，还有他近乎可怕的行动力和控制欲。但他的性格又令人难以讨厌，相反，巴伦十分好相处。“聚焦”小队的沃尔特·罗宾森曾向巴伦直言道：“为什么你的每一句感谢听起来都像是滚蛋（piss off）？”巴伦记得自己只是笑了笑，抬眼用玩笑的语气对站在门边的罗比说了一句“Piss off”

巴伦想到这里的时候容许自己发出了一声低笑。他的声音因为熬了整整一夜变得有些哑，喉咙也干涩得不舒服，为此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然后他开始着手收拾他工作了一晚上、拜访有些凌乱的文件和笔记。他打算着去街角喝杯咖啡、读会报纸，随后开车回家，补一补他最近少得可怜的睡眠。但门外的嘈杂转移了巴伦的注意力，他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一个满脸胡须的粗犷男人推开了阻拦的保安，大步流星地向他的办公室走来。巴伦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心里觉得这可能是神父案发生后前来滋事生非的人。

保安会处理他的。巴伦想，并不担心安保人员的行动效率，而就在他转动念头的这会功夫，男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随后门板便被一把推开。巴伦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向眉头紧皱的男人微微张开嘴。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

“维克多？维克多·克利德？”这个男人看上去有些犹豫地说了个人名，声音在他的胸腔里嗡嗡作响。

“抱歉，先生，我试着去阻止他……”保安跟着进了门，但他的话没说完便被马蒂·巴伦抬起手制止了。

巴伦现在能确定男人一定是把他和什么人搞混了，为此他要在加班一宿后无意义地对这样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他有些恼火。可他实在是太累了，疲倦到连这一丁点恼火都随着他的呼吸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疲倦至极的《环球报》主编最终强打起精神这样说，甚至没去反驳他的名字根本不是维克多。他的名字就钉在办公室的门板上，男人一定看到了，而巴伦的反应也足以说明一切，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为这种事情再多费口舌。

“不，没有。”男人看起来反倒有些疑惑和茫然了。他的鼻翼扇动着，像是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然后他挑起了眉，“好极了。真是他妈的好极了。”

巴伦现在真的有点想发火了，但他的涵养还在那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拎起提包决定不再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纠缠。“先生，不管您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说完，他侧着身体绕开男人，但他的手腕被拽住了。巴伦叹了口气，颇为不情愿地转过身。

“先生？”巴伦说，感觉自己眉心在跳。

“你是谁？”男人想了想，最终问道。

巴伦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认真至极的男人。他记起来了，变种人金刚狼，巴伦曾经在有关查尔斯·泽维尔的变种人学院的新闻中见过这个粗犷的男人，似乎是那里的教师。

“罗根，对吧？” 巴伦眯着眼睛笑了，“希望下次你能在进门前仔细阅读门牌上的人名，我相信这会为我们彼此节省很多时间。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真的需要离开了。”

罗根沉默了会最后还是松开了手，而巴伦只是头也没有回的侧身离开了。现在感到不能理解的是罗根了。查尔斯的确建议他前来寻找维克多，也提及维克多被反复洗脑的事实。他事先做了一切准备，其中不乏被自己的亲哥撕碎，但唯独这一种。罗根抬起手捂住嘴，拇指摸索着自己脸颊的胡茬，在保安不悦的逐客令中，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他看到维克多正在走远，瞧瞧这个家伙，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长着人类的指甲，并且在之间有不经意染上的墨水痕迹。要不是罗根确认了他身上的味道，谁能想到这就是曾经踩断过罗根骨爪的剑齿虎？荒诞可笑，现在他成了被遗忘的那个了，但说实话，罗根看不出这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那么罗根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们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但过去的回忆就应当留在过去，他们已经两清了。如果维克多能以普通人类的模样正常生活下去，罗根会在心里大声嘲笑的同时，愿意祝福他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一生。